前夕牛奶
那年圣诞节的前一天晚上特别冷。
她洗完澡，站在水蒸气模糊了的镜子前看着自己。
好冷啊。她打着飐穿上睡衣。
母亲像往常一样给她泡好牛奶。放在餐桌上。
她回到自己的房间，张臂偃卧在床上。
房间没开灯，她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，像飞蛾翅膀上支离破碎的花纹图案。
真希望能像有钱人家一样，住华丽的别墅，穿奢华的名牌衣裳。圣诞节的时候，一定会准备一棵挂满礼品的圣诞树摆放在客厅里吧。
那该多好啊。她想。
弟弟已经睡了，他的床前放着送给姐姐的圣诞礼物，是一个用褐色碎花礼物盒包装的彩虹棒棒糖。盒子是他精心挑选的，因为褐色是姐姐喜欢的颜色。
父亲加班还没回来。
他会带着礼物回来吗？她想。
窗外的霓虹灯在地平线上零星破碎。
它们代替星辰闪烁在黑魆魆的夜幕里，却显得呆板生硬。
“不喝牛奶吗？”母亲推门轻声问她。
“不想喝。”
她早已厌倦母亲每天早晚要她喝的牛奶，此时她正幻想着她的圣诞树和金碧辉煌的别墅城堡。
“那早点睡吧。”
她看着门缓缓被母亲关上，吞噬了门外的灯光。
好冷啊。她溜进被窝里。
她睡着了。
夜空中没有月亮。
乌鸦盘旋在天空中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她独自走在花园里，那里开满了褐色的玫瑰花，远处一座复古别墅在寒冷的夜色中深深勾勒出轮廓。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。
她转过身，吓了一跳。
弟弟穿着灰黑色大衣，直直站在她面前。
“走吧，大姐姐，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在屋里等你了。这里太冷了，我们快回去吧。”他说着拽住她。
他的手很冰。
谁的爸爸妈妈？
“噢！也是你的爸爸妈妈啊！”
花园里光线很暗。野猫的眼瞳像宝石反射着莹光，是琥珀的颜色。
她明明没有知晓弟弟的话意，却佯装一切皆知的样子。
“他们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个宴席，况且今天是圣诞前夕，就邀请了他们的朋友们一起来。”
她把目光转向那座灯光通明的复古豪宅，黑暗中却怎么也看不清楚。
为什么是为我准备的？
“为了欢迎你的到来！”弟弟说着喜悦地张开双臂。
她平静地看着他。
原来不是吗？
“唔？今天，是他们把你从孤儿院领回家的啊。”
她听到这句话没有震惊，顺其自然地点点头。好像一切就是这样，即使没有血缘关系，能够富裕就已经使她满足了。
远处传来鸦鹊的鸣叫，伤感悲凉。
好冷啊。她将手肘交叉着夹在腋下。
弟弟将她带到豪宅门口，他踮起脚尖按门铃，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。
“再等等吧，大姐姐。应该是大人们太忙了。”接着弟弟又按了很多次。
门开了，屋子里很亮，干净的大理石地板，褐色的金边花纹壁纸，几个雕刻着雄鹰的镂空花瓶摆放在角落里，插着假的鸡尾花。
一棵挂满彩灯和礼物的圣诞树伫立在那里，树脚叠堆着精致的礼盒，全部用彩带系成蝴蝶结顶在盒盖上。
和她想象的一样!
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家啊！她想要的家！
多么富丽皇堂！
她没看见是谁开的门。屋里一团人围着一张大圆桌正享尽晚餐，人群聒噪，看见她后一下子鸦雀无声，齐刷刷地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她。电视里放着球赛直播，很快大家言归正传，女人们凑在一起聊八卦，看球赛的几个男人激动地大声呼喊。
“儿子，你吃点东西吧。”母亲说话前不屑地瞥了她一眼。
那眼神就像寒冬的薄冰。刻薄冷酷。
她的造型也很是奇怪，戴着皎白色的珍珠耳饰，用镶嵌着红钻的发夹将头发梳成籫，穿了一件墨绿色紧身裙，还画了很浓的妆。
这一点也不像她。
她意外地看见父亲，他平时晚上很少在家，突然看见他闲着看球赛，心里落落欣喜。
父亲似乎也看到了她，却是同母亲一样陌生的眼神，然后装作不曾相识的样子扭过脸继续看球赛。
弟弟脱下外套，陷在沙发里吃着彩虹棒棒糖。
没有人理会她，她尴尬地站在原地。不知所措。
她看看那颗挂满礼物的圣诞树。再看看那些仿佛与她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。
好冷啊！她蹲在地上抱住膝盖。
明天的圣诞节也会这么冷吗？
她醒过来。
窗外天空很蓝，毫无渣滓。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在地板上形成菱形光泽的图案。
床边放着弟弟送给她的圣诞礼物，还有一个包装简陋的小袋子倚在上面。
她打开看，是父亲送给她的小挂件。
很简单。也很漂亮。
她起身到客厅里。
客厅里没有大理石地板。没有褐色壁纸。没有花瓶。没有鸡尾花。也没有挂满礼物的圣诞树。
她失望地走到厨房，母亲在煮早餐。
她扎着松松的头发，系着朴素的围裙。
还是这样好看啊。
“妈妈，我真的是孤儿院捡回家的吗？”
母亲噗嗤笑了。
“要是真的，难不成要我送你回去！你要真想回去，也只能把你塞回我的肚子里啊！”
母亲笑着。脸上是她熟悉的笑靥。
“要来杯水吗？”
母亲问她。
“喝牛奶吧。”
她有些鼻酸。
捧着热腾腾的牛奶。突然很想哭。
这个圣诞节。
明明一点也不冷啊。
(其实这个是自己做的梦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受不了自己的深井冰。
提前祝大家圣诞节快乐！))